### **第一章：声光碎片**顾沉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时，
指尖还沾着学位证书烫金字的温度。2016年6月24日的上海像被塞进蒸笼的丝绢，
连暮色都泛着粘稠的琥珀光。他站在"声光"酒吧的霓虹灯牌下，
玻璃幕墙映出金融系优等生最后的青涩——挺括的藏蓝西装是面试专用，
领结还是辅导员亲手帮他打的温莎结。"顾同学！"身后传来同学带着醉意的呼喊，
"说好十点半开场的，怎么连灯都灭了？"推开门瞬间，电子音浪如温热潮水漫过脚踝。
本该举办毕业酒会的场地漆黑一片，五百人的躁动在黑暗里发酵成窸窣的蜂鸣。
顾沉摸到墙边的应急指示灯，薄荷绿的光晕里浮动着尘埃，像被惊扰的星群突然凝滞在半空。
"电路故障需要五分钟。"女声从DJ台方向传来，沙哑的声线裹着电流杂音，
让他想起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呲啦声。冰蓝色追光倏然亮起，
光柱里飞舞的灰尘粒子突然有了生命，顺着女孩扬手时带起的气流旋转攀升。
她耳骨上七枚银钉折射出冷冽碎光，脏辫末梢的荧光绿发丝随着打碟动作扫过混音台，
像彗星划过控制面板上的彩色按键。顾沉不自觉地向前两步。女孩正将校歌磁带塞进打碟机，
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拇指抵住降调旋钮，腕间银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撞击声。
当长笛部旋律流淌出来的瞬间，她突然将音轨切入热带浩室节奏，
椰子味的电子音色漫过礼堂穹顶，星空灯在副歌响起的刹那骤然苏醒。
"这是校庆版《夏日漱石》？"同班的乐队主唱凑过来，啤酒沫沾在胡茬上，
"她把长笛降了三个调，正好匹配台风天的气压敏感度。"舞池里陆续亮起手机闪光灯，
光斑汇聚成流动的银河。顾沉看着那姑娘踮脚调整顶棚射灯角度，
帆布包从她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。一盒贴着泛黄标签的卡带滚到他脚边，
便利签上钢笔字洇着水痕：给奶奶的养老院夏日祭——2014.7修改版。"同学，
那是我的时间胶囊。"他抬头时正迎上她伸手来抢的动作。脏辫扫过他发烫的耳尖，
柑橘混着雪松的香水味扑面而来，像夏天闯进松林时撞碎的阳光。追光灯扫过她耳际，
顾沉突然注意到右耳廓闪着钛合金冷光的助听器，
而左侧长发如黑色绸缎般严密覆盖着另一侧耳朵。"夏栀！
谁允许你私自改电路接备用电源的？"酒会负责人擦着汗冲过来，
手电筒光束晃过她胸前的校徽，
"这可是违反...""违反《校园活动安全管理条例》第9条。
"她转身将胸针别在打碟机上，校徽金属边缘在灯光下泛起冷光，
"但总比让五百人摸黑唱校歌强。"说罢拎起帆布包走向安全出口，
荧光绿发梢消失在楼梯间的绿色指示灯后。顾沉在消防通道捡到她掉落的铆钉手环时，
暴雨正冲刷着后巷的涂鸦墙。雷鸣声中隐约传来打火机齿轮摩擦声，他循声望去，
夏栀正蹲在配电箱旁抽烟，雨滴顺着脏辫滴进冒着火花的线路板。"小心短路。
"他下意识举起手环。"金融系第一的顾沉同学，"她吐出的烟圈融进雨幕，
"是来给违规操作开罚单的？"雨水在她帆布鞋边汇成细流，
顾沉发现她将校服裙改成了不规则剪裁的短裤，膝盖上还贴着卡通创可贴。
当雷声再次炸响时，她突然拽着他躲进屋檐，发梢的雨水甩在他领口，冰得他喉结一颤。
凌晨三点的外滩防汛墙泛着潮湿的水光。夏栀赤脚坐在花岗岩上，
脚踝纹着五线谱图案的刺青泡在江水里。她把运动鞋扔给顾沉保管，
自己对着远洋货轮的汽笛声哼即兴旋律。"你早知道长笛部学妹有哮喘，
"顾沉转动着那张《Summer》混音带，"所以特地降调配合她的换气频率？
"夏栀猛地转头，霓虹灯牌在她瞳仁里碎成彩色玻璃。"你怎么听出来的？
"她耳后的助听器指示灯在黑暗里幽幽泛蓝，"那些教授听了三年都没发现。
"江风掀起她左侧长发，顾沉终于看清她左耳戴着老式耳挂式耳机，
皮革头梁用红绳缠着褪色的平安符。"你右耳是电子耳蜗，左耳却坚持用模拟信号设备。
"他指着她背包里露出的Walkman，"因为磁带的高频损失反而适合你的听力曲线？
"货轮探照灯扫过江面，夏栀蜷起的脊背突然僵住。这个总坐在音乐厅最后一排的姑娘，
此刻像被掀开壳的寄居蟹，却在顾沉掏出湿巾帮她擦打碟机按键时，
突然笑出两颗虎牙："优等生，你西装沾到我的荧光粉了。
"他们沿着防汛墙走到海关钟楼脚下时，东方既白。夏栀用发绳将脏辫扎成马尾，
露出后颈的条形码纹身——扫描后是《欢乐颂》摩斯电码版。
顾沉的白衬衫领口还留着她的柑橘香，而她帆布包里不知何时多了块融化的薄荷糖，
糖纸粘在那卷《Summer》磁带上。"明天..."顾沉在晨光中开口。"没有明天。
"夏栀将校服外套甩上肩头，"我打夜场你开晨会，我们之间隔着整个太平洋的时差。
"但当她跳上早班公交车时，却把Walkman遗落在顾沉掌心。金属外壳还残留着体温，
耳机线缠着张字条：帮我把卡带转成MP3，优等生应该会用音频编辑软件吧？
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，顾沉在陆家嘴天桥上按下播放键。
海鸥鸣叫与养老院笑声从耳机里涌出，背景音里藏着少女温柔的哼唱。
他突然听出那旋律是校歌改编的摇篮曲，而夏栀悄悄在2分17秒处录了句："顾同学，
你捡到了我的夏天。
"### **第二章：时差恋人**顾沉在晨光中熨烫第三件白衬衫时，
夏栀正蜷缩在混音台前啃冷掉的饭团。他们合租的愚园路老洋房像被切开的时间胶囊，
二楼卧室清晨六点飘着咖啡香，地下室工作室午夜常亮着幽蓝的LED灯。
"你衬衫领子沾到荧光粉了。"夏栀趿着毛绒拖鞋晃进厨房，
指尖还粘着合成器按键的金属碎屑。她踮脚去够顶层橱柜的咖啡豆，露出腰间纹的八分音符，
黑色吊带边缘隐约可见配电箱烫伤的疤痕。顾沉下意识摸向右颈，
那里还残留着昨夜她啃咬的痛感。同居三个月来，
他们像两列交错行驶的磁悬浮列车——他出门时她刚卸完夜场妆，
她入睡时他正参加跨国视频会议。唯一重叠的时间是周三早晨七点，
夏栀会裹着他的西装外套，坐在飘窗上给养老院录定制晨曲。"今天能早点回来吗？
"顾沉将领带绕过她脖颈比划，发现她锁骨处新添了条形码纹身，扫描显示是今日气温，
"我轮休。"夏栀叼着体温计调试合成器，含糊应了声。工作室墙上的磁吸日历画满红圈，
7月17日旁标注着台风登陆预警，却被她用荧光笔涂改成卡农の日。
陆家嘴的暴雨来得比预报早三小时。顾沉盯着桌上逐渐冷掉的勃艮第炖牛肉，
第27次查看夏栀的定位——光标在杨浦滨江的废弃电厂闪烁，那是她筹备秘密演出的场地。
台风把雨水泼在落地窗上，
他在玻璃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滑稽的模样：穿着她送的星空投影领带，却等不到该欣赏的人。
"Surprise！"地下车库传来夏栀雀跃的呼喊时，电子钟显示23:59。
她浑身湿透冲进玄关，怀里的防潮箱滴着水，发梢间缠绕着彩色跳线。
当看清桌上凝固的奶油蘑菇汤与融化的草莓蛋糕，笑意突然僵在嘴角。
"我改装了养老院的旧钢琴，"她掀开防潮箱，露出接满效果器的电子琴，
"想给你弹新编的《D大调卡农》..."顾沉擦头发的动作顿在半空。
毛巾缝隙间瞥见她膝盖的擦伤，混着油彩和铁锈，显然是爬过施工铁架留下的。
那些精心布置的香薰蜡烛此刻讽刺地摇曳着，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动荡的阴影。
"客户临时要看并购方案。"他扯松领带，喉结滚动着隔夜的苦涩，"等了你七小时。
"夏栀突然抓起合成器砸向防潮箱。电子元件爆裂的脆响中，
她嘶吼的声音像走调的琴弦："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去电厂？
台风天蹚水接十二组音响线路，就为采集雨打钢板的泛音！"他们同时看向墙上的磁吸日历。
夏栀那栏写着顾沉生日特别企划，而顾沉标注的周年纪念早已被便签覆盖。
暴雨猛烈撞击着玻璃幕墙，如同那年毕业夜她在配电箱前迸溅的火星。
凌晨三点的南京西路天桥成了孤岛。夏栀把Walkman音量调到最大，
鼓点却压不住身后熟悉的脚步声。顾沉的定制皮鞋踩在水洼里，
向来挺括的西装皱得像哭过的脸。"非要追出来？"她踢飞易拉罐，
金属滚动声惊醒了便利店值班的霓虹招牌，"你们投行精英不是最讲究睡眠管理？
"顾沉举起淋湿的牛皮纸袋，里边的《Summer》母带正在融化。
这是他翻遍七个旧货市场才找到的初版卡带，磁条上还留着夏栀十八岁时的笑声。
"你改装校歌那年，"他抹去纸袋上的雨水，"是不是在音乐厅后排录了我答辩的掌声？
"夏栀突然触电般后退。助听器指示灯在暴雨中急促闪烁，像被击穿的防火墙。
她当然记得那个春天，自己如何躲在丝绒帷幕后，把少年清冽的答辩声剪进毕业纪念册。
那些藏在低频里的心动，此刻却成了刺向胸口的冰锥。"监听我很有趣？"顾沉逼近一步，
领带夹上的碎钻割破纸袋，"就像你在我手机装定位软件？"货轮汽笛刺破雨幕的刹那，
夏栀终于崩溃。她扯下助听器砸向地面，钛合金外壳在积水中弹跳着，滚入黑暗的下水道口。
"对！我这种夜场老鼠就喜欢窥探顾总的生活！"泪水混着雨水灌进领口，
"你怎么不问我右耳听力怎么丢的？十八岁在琴房通宵练《钟》落下的神经性耳鸣！
"便利店的微波炉叮了一声，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。夏栀缩在货架间发抖，
看着顾沉跪在积水里摸索助听器。他昂贵的腕表浸在水里，手机不断弹出会议提醒，
却固执地用手帕包起染血的电子元件。"别动。"她突然按住他撕衬衫下摆的手。
台风卷落的广告牌砸在身后，锋利的边缘距他脊背仅差半寸。
顾沉在狼藉中摸到她冰凉的脚踝。那个总是张扬肆意的女孩，此刻蜷缩得像暴风雨中的雏鸟，
脚链上挂着奶奶求的平安符，在污水里泛起微弱的金光。"疼吗？
"他轻触她耳后溃红的皮肤。长期佩戴助听器引发的炎症正在渗血，
像他们爱情里从未愈合的暗伤。夏栀突然咬住他手腕，虎牙刺破皮肤的瞬间，
尝到了血与泪的咸涩。这个总是精准控制情绪的投行新贵，终于发出困兽般的呜咽。
他们在过期杂志堆里接吻，咸涩的，暴烈的，带着电子元件烧焦的苦味。
清晨六点的第一班地铁呼啸而过。夏栀趴在顾沉背上数他的睫毛，
看他用冻僵的手指给VP发请假邮件。昨夜摔坏的助听器零件散落在床头，
拼出残缺的心电图。"赔你件新衬衫。"她戳他后背结痂的抓痕。"不用。
"顾沉握住她游走的手指，"留着荧光粉，当防伪标识。"但他们都知道某些东西已经碎裂。
当夏栀在工作室地板上发现《Summer》母带的残骸时，台风正转向东海。
磁条缠绕着领带夹碎钻，像一道无法解码的摩斯密码，静静躺在雨靴旁。
### **第三章：雨幕断章**顾沉第17次校准腕表时，
平安夜的风雪正将陆家嘴染成奶油蛋糕。国金中心55楼的观景台铺满玫瑰花瓣，
香槟杯底压着DR钻戒证书，落地窗倒映出他精心打理的发型——夏栀曾说像华尔街之狼，
此刻却被融雪浸湿成一团败絮。"设备故障需要紧急检修。
"夏栀的语音留言带着刺耳电流声，"给我两小时，用你最喜欢的《胡桃夹子》混音版赔罪。
"他望向窗外，巨型圣诞树突然熄灭彩灯。手机屏幕亮起并购案警报，
德国客户的视频会议提前三小时。水晶杯映出他扭曲的脸，冰块裂开的脆响像某种不祥预兆。
杨浦滨江的废弃水塔里，夏栀正用牙齿撕扯绝缘胶带。零下五度的寒潮冻僵了手指，
耳后助听器因潮湿发出嗡鸣。她将最后一条音频线接进配电箱时，
腕间的平安符突然断裂——那是奶奶用临终前最后清醒的半小时编的。"成了！
"她对着对讲机欢呼，却听到顾沉特设的专属铃声从水塔顶端传来。攀爬生锈铁梯时，
帆布鞋在结冰的横杆打滑，腰间的《胡桃夹子》母带盒撞上钢筋护栏。
手机在通风口边缘振动，顾沉的头像闪烁着周年纪念日快乐。她伸长手臂去够，
助听器却突然啸叫。失重感袭来的刹那，右手本能地护住母带盒，任由身体坠向水泥地面。
顾沉推开急诊室门时，电子钟跳过00:00。夏栀蜷缩在观察床角落，右手打着石膏，
膝盖渗血的纱布上粘着金色亮片——是他订的圣诞舞会装饰。"你的两小时等于七百分钟？
"他扯松领带，喉结滚动着消毒水的气味。夏栀用左手递来染血的母带盒，
笑容惨白："我录了外滩海关钟声当新编曲前奏..."话音未落，
顾沉的手机突然弹出视频会议提醒，德方董事的脸映在病房白墙上。"现在？
"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输液架。"并购案要崩。"夏栀瞥见他西装内袋的戒指盒轮廓，"去吧，
我习惯了。"玻璃门开合的瞬间，止痛针剂正好起效。夏栀在眩晕中摸到枕头下的手机，
锁屏照片是昨夜偷拍的顾沉睡颜。她对着破碎的屏幕轻哼《胡桃夹子》旋律，
泪水将亮片冲成金色的溪流。凌晨三点的陆家嘴天桥像悬浮的玻璃牢笼。
顾沉扯着被红酒泼脏的衬衫狂奔，耳边回荡着德方董事的讥笑："连平安夜都控制不好的人，
怎么掌控三十亿基金？"他撞开安全通道的门，看见夏栀正踮脚够自动贩卖机的热可可。
石膏上的涂鸦还是他画的柴可夫斯基Q版，此刻却刺眼得令人窒息。"为什么关机？
"他攥住她完好的左手，"知道我找遍七家医院？"夏栀的瞳孔突然收缩。
她口袋里躺着三张诊断书：右手腕永久性神经损伤，耳蜗电极移位，还有孕检阳性报告。
热可可罐砸在地上，褐色液体漫过他蹭掉漆的牛津鞋。"重要吗？"她后退半步，
耳后伤口渗出的血染红纱布，"就像我不知道你准备了婚戒？"暴雪突然转为冷雨。
顾沉掏出湿透的戒指盒，黑丝绒内衬粘着融化的雪片。夏栀却从石膏夹层抽出染血的母带，
磁条上清晰刻着德文版《我爱你》的波形图。"你监听我电话？
"顾沉盯着她录制的商务会议音频，"这种自毁式证明给谁看？"货轮汽笛刺破雨幕时，
夏栀突然大笑。她扯掉纱布露出缝针的伤口，
将母带抛向空中："给当年躲在音乐厅幕布后的傻瓜！给相信时差能开花的蠢货！
"混音带坠落的轨迹被雨水扭曲。顾沉扑向栏杆的瞬间，戒指盒脱手而出，
铂金指环在黄浦江面溅起微小水花。夏栀的助听器因进水爆出火花，
却仍清晰听见他最后的嘶吼："你永远把音乐看得比活人重要！"便利店屋檐下，
两人在自动贩售机的蓝光中对峙。夏栀用牙齿撕开暖宝宝贴在他后颈，
顾沉正给助理发取消婚戒定制的邮件。他们浑身湿透却不肯触碰彼此，
像两具被雨淋化的蜡像。"孩子的事..."顾沉突然开口。"没有孩子。
"夏栀将孕检单揉成团，"误诊，就像误以为我们适配。"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，
清洁工扫走了戒指证书残片。夏栀把备用助听器塞进他口袋，转身跳上早班公交。
顾沉在逐渐喧嚣的街道上，发现石膏内侧有行小字：手术前录了999次《婚礼进行曲》，
可惜没教会你休止符的意义。三天后的机场海关，夏栀将Walkman扔进安检篮。
机械臂举起她的登机牌，目的地是柏林声音治疗中心。当金属探测器扫过腰椎时，
她想起缝在腰带夹层的戒指——那夜在江边捞了整宿的保洁大爷，
用破渔网兜住了他们的爱情遗物。起飞轰鸣中，她按下播放键。
顾沉在她昏迷时录的道歉语音淌进耳蜗，背景音里混着戒指打捞船的汽笛声。泪眼模糊间，
舷窗外飘过心形云朵，像那年毕业夜他衬衫领口的荧光粉轮廓。而此刻的陆家嘴会议室，
顾沉正将助听器维修单折成纸飞机。德方董事签字的瞬间，纸飞机撞碎在防弹玻璃上，
如同平安夜摔碎的香槟杯。他摸到西装内袋里的母带碎片，锋利的边缘刺破指尖，
血珠在并购案扉页洇成休止符的形状。### **第四章：霓虹重逢**顾沉解开袖扣时，
冰咖啡正顺着大理石桌沿滴落。2021年深秋的上海会展中心，
空气里漂浮着香槟与蓝牙耳机的金属味。他望着大屏上滚动的"中德声学科技并购案"，
乙方代表席空着的座位渗出冷汗，像块正在融化的冰。"声场调试完毕。
"蓝牙耳机里传来助理的声音，"对方DJ要求试播暖场曲。
"当《Summer》的变奏版刺破穹顶时，顾沉手中的钢笔划破了合同扉页。
椰子味电子音色裹着熟悉的校歌旋律，混音台前的身影穿着铆钉皮衣，
脏辫末梢却染成了柏林墙涂鸦般的灰白色。"Surprise."夏栀对着麦克风轻笑，
指尖划过碟机时露出腕内侧的新纹身——心电图与五线谱交织的图案。
她的耳骨钉换成了钛合金助听器支架，在激光灯下折射出冷冽的银光。顾沉扯松领带，
两年未愈的咬痕在衬衫领下隐隐作痛。
并购案资料显示乙方首席音效师叫Erika Xia，曾参与柏林爱乐厅的声学改造，
却没人告诉他那是带着他半枚婚戒逃往欧洲的夏栀。
黄浦江游轮的霓虹倒影在威士忌杯里摇晃。夏栀倚着甲板护栏，将助听器频率调到抗噪模式。
身后传来顾沉特有的脚步声——左脚皮鞋跟总比右脚早磨损0.3毫米，
这是她当年趴在会议室地板测量的结果。"Erika女士。"他递来苏打水，
袖口露出的腕表正是分手那夜停摆的款式，"贵司的报价比柏林报价高23%。
"夏栀旋开瓶盖，气泡涌出时发出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。"顾总没发现报价单第17条？
"她指向暗纹水印，"含外滩十八号天台改造费，您当年摔下去的戒指可卡在排水槽了。
"江风掀起她后颈的发丝，条形码纹身变成二维码。
顾沉扫码后瞳孔骤缩——手机跳出2019年暴雨夜的监控录像，
夏栀在便利店过期杂志堆里吻他的画面。"并购成功后，这些影像会作为声学实验室宣传片。
"她将碎冰扔进江面，"用顾总初恋故事拉动股价，划算吗？"货轮汽笛撕裂夜空时，
顾沉突然擒住她手腕。助听器支架的棱角硌进掌心，他嗅到她发间陌生的雪松香，
不再是当年配电箱前的柑橘味。"你左耳听力还剩多少？"拇指擦过她耳后溃烂的皮肤，
"德国医生没教你怎么护理植入体？"夏栀的膝击被他用并购案文件夹挡住。纸页纷飞中，
她看见自己十八岁的照片从夹层飘落——那是顾沉钱包里藏了五年的秘密。
外滩十八号顶楼的威士忌吧，冰球在杯底折射出破碎的虹光。夏栀把玩着酒保递来的古董杯，
杯底褐色的环形渍印突然刺痛瞳孔——这是她三年前用拿铁浇灭顾沉领带火焰时留下的痕迹。
"82年威士忌配2016年的污渍。"顾沉将并购合同推过来，"像不像我们？
"夏栀的签字笔在乙方落款处悬停。鎏金台灯下，
她看见合同边角的咖啡渍构成德文"遗憾"的笔迹。这是她在柏林用声波打印机特制的纸张，
遇热会显现分手那夜的暴雨录音频段。"签完字，麻烦顾总交出当年的Walkman。
"她点触电子签名板，"里面有并购案需要的..."话音未落，顾沉突然扯开衬衫。
心脏位置贴着医用胶布，皮肤下凸起长方形的金属轮廓。"植入式录音设备，
去年在苏黎世做的手术。"他握住她颤抖的指尖按在胸口，"现在你心跳的每个杂音，
都会触发并购案终止协议。"凌晨四点的地下车库弥漫着轮胎焦味。
夏栀将机车头盔扔给顾沉，皮衣后背的LED灯带拼出"Fuck the World"。
当引擎咆哮着冲过延安东路隧道时，
她感觉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——这是重逢后第一次肢体接触。
废弃电厂的水泥墙爬满荧光藤蔓，夏栀掀开防尘布，露出布满裂缝的电子琴。
顾沉触摸琴键上干涸的血迹，那是平安夜她摔伤时渗入木纹的证明。
"并购款够买十架施坦威。"他按下中央C键，琴箱里飘出当年的《胡桃夹子》混音。
夏栀突然拽着他跌进音控池，五十组音响同时播放暴雨夜的争吵录音。
声浪如潮水漫过头顶时，她咬着他耳垂呢喃："我要钱重建这个废墟，就像修好我们。
"震动警报突然轰鸣，顾沉在坍塌的钢架下护住她后脑。尘土飞扬中，
他们发现墙角保险箱里锁着当年的婚戒，显示屏提示需要双人声纹解锁。"说点好听的。
"夏栀将唇印在麦克风。顾沉却按下自毁键，爆炸气浪掀翻他们的瞬间，
他摸到她腰间硬物——那把沾着黄浦江水的捞戒钳，原来一直藏在机车夹克里。
晨雾中的外白渡桥结满霜花。夏栀将并购合同折成纸船放入苏州河，
看着它卡在当年捞戒指的排水口。顾沉的大衣披在她肩头，
内袋里藏着Walkman残骸与心脏监护仪的报告单。"柏林医生说我还有两年听力。
"她将助听器扔进河里，"但修复电厂需要五年。"货船鸣笛震落梧桐叶，
顾沉突然单膝跪地，却不是求婚姿势。他掏出植入体遥控器，
液晶屏显示着"声波心脏起搏器"的倒计时。"并购案通过，我就有钱给你装人工耳蜗。
"他扯开领口露出手术疤痕，"但每笔肮脏交易都会让心跳少一万次。
"夏栀的泪水砸在遥控器上，短路火花中，他们听见彼此的心跳逐渐同频。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，她咬破指尖在合同签下本名，血渍晕染了德文"遗憾"，
变成心跳监护仪上的绿色波浪线。
### **第五章：拿铁威士忌**夏栀咬碎第三颗咖啡豆时，
手术胶布正从顾沉胸口剥落。他们在静安寺下沉广场的共享办公室对峙，
玻璃幕墙上投射着"中德声学并购案"的倒计时，
空气里漂浮着拿铁机蒸汽声与助听器电流的嗡鸣。"你要用我的耳聋当卖点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