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道不羡仙

焚兵城的雪落在莫语剑上时，会发出琴弦崩断的声响。

吴陵蹲在铁匠铺屋顶嚼着麦芽糖，看十二道流星划过子时夜空。

当最后一颗星坠向城东乱葬岗，他吐出糖渣在剑身一抹——三百年前封印的天魔血顺着锈迹渗出，在青瓦上绘出狰狞鬼脸。

"戌时三刻，血月当空，剑鸣东南。

"沙哑嗓音从檐角阴影传来。

老疯子倒悬着身子，枯发间插着七柄断剑，"你等的人要来了。

"莫语剑突然暴起钉穿鬼脸左眼，瓦片下传来惨叫。

吴陵拽出发抖的灰衣人，对方肩头饕餮刺青正在渗血："杜康大人让我传话...交出剑匣..."剑尖挑开灰衣人衣襟，露出心口嵌着的留影珠。

影像里虞乔驿赤脚站在血池中，足踝银铃与当年定情时一模一样。

她指尖缠绕的锁链另一端，赫然拴着钟灵韵的脖颈。

"告诉杜康。

"吴陵碾碎留影珠，"他夫人左腰的朱砂痣是画上去的。

"灰衣人突然眼球凸起，皮下涌出千百条铁线虫。

莫语剑震鸣着斩出圆弧，虫尸未落地便燃成蓝火。

老疯子趁机抓走半块麦芽糖，缺牙的嘴笑得漏风："劫在正西。

"吴陵瞳孔骤缩。

西方天际裂开猩红缝隙，七十二具青铜棺裹着业火坠向城池。

每具棺材表面都刻着扭曲的"乂"字符，正是他昨夜在钟灵韵后腰看见的印记。

---#### 一·棺雨第一具铜棺撞碎钟鼓楼时，吴陵正在给莫语剑系上红绸。

"哟，给相好的送葬呢？

"酒肆老板娘倚着门框嗑瓜子，胸前玉佩却闪出降魔杵的光晕。

整条街的百姓突然定格，卖糖人的老头手腕翻转，糖稀拉成捆仙索。

吴陵手腕轻抖，红绸化作火龙卷住铜棺。

棺盖炸裂的瞬间，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躺在其中——那个青衫仗剑的吴陵胸口插着虞乔驿的发簪，手中紧握半块龙凤玉佩。

"幻心棺？

"老疯子不知何时蹲在棺沿啃鸡腿，"杜康小儿倒是舍得下本钱。

"第二具铜棺穿透云层首坠铁匠铺。

吴陵挥剑斩出十丈剑气，却在触及棺椁时被吸入其中。

棺内铺满细雪，虞乔驿白衣胜雪正在抚琴，腕间伤口滴落的血珠凝成"负心人"三字。

"阿陵。

"她抬眼时睫毛结着冰霜，"当年锁剑崖..."莫语剑突然脱手刺穿琴身，幻象崩裂成万千冰刃。

吴陵冲破棺盖时，整座焚兵城己陷入火海。

十八具铜棺在天空拼成剑阵，地面岩浆里浮出数万柄残剑，剑柄皆系着褪色的同心结。

---#### 二·故人局钟灵韵就是这时踏着剑雨出现的。

少女赤足点在岩浆凝成的剑柄上，裙摆燃烧着不灭的琉璃火。

她抛来半块焦黑的月饼，吴陵接住的刹那，掌心浮现出三百年前中秋夜虞乔驿喂他吃饼的画面。

"第七具化身。

"吴陵捏碎月饼，露出里面跳动的剑魄，"你们月宫...""嘘——"钟灵韵指尖月牙刺青亮起，岩浆中升起缠满锁链的祭坛，"杜康用十万剑修的怨气炼成了弑神弩。

"她足尖轻挑，锁链捆住的赫然是浑身插满断剑的老疯子，"一炷香内找不到真正的我，这老头就会变成..."话音未落，老疯子突然咧嘴大笑。

插在乱发间的断剑尽数飞出，在天空拼成古篆"囚"字。

漫天铜棺同时调转方向，裹挟着血色雷霆撞向城郊乱葬岗。

"小子看好了！

"老疯子撕开胸襟，露出心脏位置跳动的剑形晶体，"这才是剑胆！

"大地轰然塌陷，吴陵随无数残剑坠入深渊。

在下落途中，他看见岩浆里浮出虞乔驿的脸，她张开嘴，吐出三百根钉着生辰八字的锁剑钉。

---#### 三·往生渡坠落持续了三十三个呼吸。

当吴陵踩碎第一百零西块头骨时，莫语剑终于发出龙吟。

剑光照亮洞窟的瞬间，他看见岩壁上嵌着十万把古剑，每把剑都穿着件嫁衣。

"这是往生渡。

"钟灵韵的声音从嫁衣堆里传出，"剑修不得轮回的真相..."吴陵斩开最艳丽的嫁衣，里面掉出块灵位——爱妻虞乔驿之墓，落款竟是他的字迹。

更多嫁衣自动燃烧，灰烬中浮现出三百场不同人生的画面：渔夫吴陵被杜康沉江，乞丐吴陵遭钟灵韵割喉，甚至有一次他成了虞乔驿的剑鞘。

"找到了。

"钟灵韵本体从岩壁渗出，手中握着把生锈的同心锁，"你当年亲手..."莫语剑突然刺穿她胸口，却没有鲜血流出。

被刺穿的钟灵韵化作月光消散，真正的少女从剑冢深处走出，腕间银铃与虞乔驿当年所戴别无二致。

"你果然舍不得。

"她笑着咳出血块，"就像当年舍不得斩断她的..."地动山摇间，杜康的黄金战车碾碎洞顶。

他手中弑神弩对准吴陵眉心，箭矢竟是虞乔驿的本命剑："把莫语剑交出来，否则我让阿驿再死一次。

"吴陵忽然笑了。

他割破手腕将血涂在灵位上，十万嫁衣无风自动："你可知为何剑修不得轮回？

"血珠悬浮成剑阵，"因为我们..."整座剑冢开始崩塌，无数剑魄涌入莫语剑。

当剑身最后一处锈迹脱落时，吴陵身后浮现十二道持剑虚影："本就是永生不灭的剑魂。

"